元宵节:愿灯与月依旧,人与人长久
发布日期:2025-03-07 13:54 点击次数:13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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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灯与月依旧,人与人长久
作者:落尘
正月十五的暮色总比别日来得从容些。街角老字号铺子里的汤圆白瓷碗摞得山高,糖油果子的油锅里浮起金黄的月亮,小孙女趴在玻璃柜前数芝麻馅儿的褶皱,数着数着就被玻璃上的水雾模糊了视线。整条街都在等待那个时刻,等待夜色像融化的糖稀般缓慢流淌下来,裹住千家万户的灯笼。我总记得祖母用竹篾扎灯的手艺。她将青竹劈成发丝般的细条,在煤油灯下翻折出十二瓣莲花的弧度。"灯骨要留出三分余地",她说话的当口,皱纹里落满竹屑的微光。那时我总嫌红纱太薄,偷偷用蓝墨水在灯面上画歪斜的月亮,祖母却笑着说:"这样好,让月光透进来时能沾点颜色。"图片
今年女儿执意要买电子灯笼。塑料骨架泛着冷蓝的光,映得她的小脸像浸在深海里。我终究还是翻出阁楼上的竹篾,那些经年的青黄在掌心苏醒,带着樟木箱子的沉香。孩子忽然凑过来,鼻尖蹭到竹刺也不躲,问:"妈妈,这个会转吗?"我学祖母的样子将灯骨弯成弧形,看红纱在穿堂风里鼓成饱满的柿子。华灯初上时分,护城河畔已浮着星星点点的河灯。放灯的老者将蜡烛固定在泡沫底座,动作比年轻人更虔诚。去年见他在同样的位置,枣红唐装被火光映得通透,像盏移动的灯笼。有孩童的莲花灯被水草绊住,他便用竹竿轻轻拨弄,仿佛对待迷途的萤火虫。图片
转角糖水铺的老板娘照例端出桂花酒酿圆子。二十年光景,青瓷碗换成了密胺材质,她却始终记得我不要加糖桂花的习惯。"今岁灯市不如往昔热闹",她擦拭着柜台自言自语,可当老街坊们陆续落座,八仙桌上渐次亮起的手机屏幕,倒映在甜汤里竟似碎银般的星子。最喜看情侣们提着灯笼走过石桥。纱灯摇曳的光斑落在水面,被游鱼衔着散成细碎的金箔。有姑娘踮脚往柳枝上系许愿笺,笺角的流苏拂过少年肩头,惊起一阵带着梅花香气的风。他们或许不知,三十年前我与他也是这般,把"长相守"三个字藏进灯笼褶痕,任月光将誓言拓印在青石板上。图片
子夜将近,满城灯火渐次睡去。檐角残留的彩灯仍在风里打盹,像迟归的萤火虫停驻在时间的褶皱里。我站在露台看最后一批孔明灯升空,那些摇晃的光点与银河渐渐不分彼此。突然听见楼下传来竹笛声,断断续续的《鹧鸪飞》穿过层层叠叠的光雾,竟与二十年前祖父在庭院吹奏的调子重叠。汤圆的甜香尚未散尽,月亮已行至中天。女儿抱着她不肯熄灭的电子灯睡着了,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。我轻轻关掉开关,发现竹骨灯笼仍在窗边自顾自地转,月光透过我年少时涂抹的蓝色,在地板上流淌成静谧的河。图片
周三安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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